“节点型”布局模式:本文将其定义为在城市总体规划中以不同等级的城市为节点,以“交通干道”为轴线,围绕城市布局重要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设施,以形成点轴联动的发展格局。“节点型”布局模式中,乡村不是必要的节点,也不在节点选择的范围之内。“节点型”布局模式有很强的等级思维惯性,这种等级思维源于城乡空间结构规划的两大重要理论:克里斯塔勒的中心地理论和陆大道的点轴系统理论,两大理论都揭示并强调了居民点的等级关系。
中心地理论提出中心地具有等级特征,等级越高的中心地数量越少,高级中心地不仅提供相应级别的产品和服务,还提供低于这一级别的产品和服务[3]。在这种等级思想引导下,政府决策者和规划师倾向于关注等级较高的中心地(城市),而忽视等级较低的中心地(乡村)[4],这种倾向与中心地的服务范围概念有密切关系。根据中心地理论的需求门槛距离假设,城市的服务范围远远大于乡村,乡村的服务范围被认为非常小。
中心地结构示意图(网络)
点轴系统理论是建立在克里斯塔勒的中心地理论基础上的,这里的“点”指各级居民点和中心城市,“轴”指由交通、通讯干线和能源、水源通道连接起来的“基础设施束”[5],点轴系统理论的最终目标是实现区域均衡发展。按照陆大道关于“点-轴渐进式”扩散的阐述,随着开发进程的延伸(点、轴的延伸),整个国家或地区都逐渐布满发展“轴”和“点”,“点”和“轴线”的等级差异变小,由“点”到“线”到“面”的空间开发和发展状态将逐步形成,即相对均衡状态开始形成[5]。
上述两大理论都论证和强调了高等级居民点(如城市)在城乡体系结构中的重要性,这能解释“节点型”布局模式的等级思维。但是,现实中等级的高低并不完全等同于实际的重要性,本文认为“节点型”布局模式的局限性在于忽视了乡村的重要性。
乡村可以为城市居民日益增长的生态文化休闲需要,提供丰富多样的优质产品和服务。中心地理论的需求门槛距离假设是在农业背景下提出的,空间距离是获得中心地产品和服务的核心约束条件,因此中心地的服务范围会是相对均质的局地空间。但是,随着高速、高铁、物联网时代的到来,伴随消费的不断升级,相比于空间距离,时间距离、心理距离成为获得中心地产品和服务的核心约束条件,这种背景下乡村不仅可以突破空间距离约束提供产品和服务,还可以提供城市无法提供的产品和服务。
农村电商为全国范围内的潜在客户群体提供产品和服务(网络)
例如,淘宝村就可以为全国范围内的潜在客户群体提供产品和服务;乡村旅游的蓬勃发展正是因为农村能够提供城市无法提供的优质生态产品、乡愁体验和休闲服务。因此,必须注意到中心地理论应用条件的时代演变。
乡村为人们提供城市无法提供的乡愁体验和休闲服务(网络)
乡村长期承担“点轴集聚”过程的负外部性,为区域发展贡献了自身发展机会。对于点轴系统理论强调的区域均衡发展观,需要关注两点:
第一,“点-轴渐进式”扩散到实现区域均衡的过程需要多长时间,不得而知;第二,在这一过程中“点轴集聚”并非完全的市场化进程,有政府的干预,包括征地、城乡建设用地总量平衡等行政手段。乡村地区会遭受多大的干预性损失、城镇化红利如何分配、农民的利益谁来保护,这些“点轴集聚”过程的外部性是客观存在的。
从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工业化推动城镇化的发展历程来看,“点轴集聚”过程实质上是要素集聚的过程,而要素的集聚不完全是自发的市场过程。例如在特定地区建立开发区,在特定居民点之间修建高铁、高速公路等,这些开发区和区域性基础设施是实现要素空间集聚的必要条件,但其建设有政府的主动干预,具有选择性。这种选择性使得区域之间、居民点之间面临发展机会的不均等性,最为关键的是一旦某个区域被选择了,其周边区域可能失去了潜在机会。
规划界一直奉行“公共利益”的维护和“未来发展”的综合协调,那农民的利益要不要维护?“点轴集聚”过程的外部性要不要全面协调?显然,农民利益已经得到党中央的高度关注,党的十九大首次提出乡村振兴战略便是最好的例证。虽然城市被认为是人类最好的归宿[6],发达国家城镇化率普遍达到80%左右[7],但我国实现高度城镇化仍需几十年、涉及几亿农民,在这种“理想状态”尚未到达之前,必须正视“点轴集聚”过程的负外部性,应当给予乡村更多的关注。也就是说,我们不仅要关注现状和规划两个时间点上的发展状态,更需关注从现状到蓝图的实现过程中的乡村振兴问题。